与会嘉宾合影(左起:申思、岛子、邓平祥、王端廷、贾方舟、陶咏白、水天中、徐虹、葛秀支、陈孝信、杨卫、申伟光、欧阳江滔)
由贾方舟先生发起并组织,由上乘艺术空间倾力支持,金秋十月,“上苑批评家茶会”在北京上乘艺术空间成功举办。
10月9日上午10时,“2019 金秋上苑批评家茶会”与会嘉宾水天中、陶咏白、贾方舟、陈孝信、邓平祥、岛子、徐虹、王端廷、杨卫、葛秀支等先后来到北京上苑艺术家村参观艺术家申伟光工作室,深入了解艺术家的工作和生活状态,并参观了上乘艺术空间的“申伟光油画作品陈列展”和“申伟光书画作品陈列展”(包括书法、水墨画、油画作品)。
当天下午,专家们就申伟光的特殊个案展开了多角度、全方位的深入剖析,并就一些关键问题展开了讨论。大家一致认为,申伟光几十年如一日,坚持从内心深处出发来实践他的艺术创作,已取得一系列丰硕的成果,值得充分肯定。而且,他作为一个时代的特立独行的成功案例,必将被写入史册。
当天晚上,专家朋友到贾方舟先生的工作室喝茶、聊天,畅叙陈年往事。次日上午,部分专家安排到京郊怀柔“水长城”参观游览。秋高气爽,层林尽染,栗子飘香,碧波荡漾!大家兴尽而返,余味悠长。两天的活动圆满结束。
活动简介
Introduction of Activities
贾方舟
2000年我曾策划“上苑艺术家工作室开放展”和“批评家茶会”。一晃19年过去,今天的上苑变化很大,一些艺术家离开了,更多年轻的艺术家入住了。上次我们的茶会议题是“中心与边缘”,讨论在都市边缘兴起的画家村这一新的艺术现象,以及这些艺术部落的成因和未来命运。
本次茶会讨论的是一个由艺术家个案引出的话题。申伟光是最早来到这个画家村的艺术家之一。他来到上苑已经有23年的历史,在近四分之一个世纪的艺术历程中,这位艺术家一直坚守在自己的艺术理想中,一直以佛教精神和佛教信徒的生活方式从事艺术,并且以收徒方式传艺授道,走着一条特立独行的路,极具个案研究价值。因此策划这次活动,一方面是让批评家了解一下他的工作、生活与艺术成果,一方面是通过这一个案来分析一下他的艺术在哪个点上可与当代艺术有所衔接。面对这样一个少有的个案,对批评家的批评视野说来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与会嘉宾参观上乘艺术空间申伟光先生油画作品
“2019金秋上苑批评家茶会”发言纪要
时间:2019年10月9日 下午2:30—5:30
地点:北京上苑 上乘艺术空间
贾方舟:今天请大家来参加“金秋上苑批评家茶会”,如果接续历史的话这应该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2000年,也是秋天,那是我刚到上苑的第二年,策划了一次“上苑艺术家工作室开放展”,在座的大部分都来了。与工作室开放展的同时也搞了一个“上苑批评家茶会”,就是在村后面的西御园度假村开的,大家一定还记得。那次我们讨论的两个话题,其中一个是“边缘与中心”。因为是艺术家跑到城区的边缘地带来工作和生活,当时还是一个比较新鲜的现象。但是正好上苑这个地方又处在北京地图的中心,你要查北京地图,你找最中心点,就会看到上苑,所以就起了一个“边缘与中心”的议题。“ 边缘”是指我们这些人到北京文化的边缘地带来生活。
那次茶会大家讨论得很热烈。我现在都能记得当时申伟光坐的位置,就在一进门这个位置。有意思的是,19年后我们又坐在一起来讨论新的话题。上苑作为一个艺术家群体,作为一个画家村,20年来的变化还是很大的。这个变化,如果通过一个艺术家去看,可以看看这20年来发生了什么。刚才你们都去了伟光的工作室,看了他的画,也看了他打坐修行的地方。我们能感觉到他这20年给自己开辟了一个场域,这个场域既是艺术的也是宗教的。我就觉得这个话题很有意思,我们就从一个个案身上看这20年的变化,也从这个案中看到艺术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应该怎么看他的修行、他的宗教式的生活方式和艺术创造,他们两者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这是一个挺有意思的话题,所以我就策划了这样一个活动。
茶会现场
同时伟光他还有一个想法,他说我们这个活动能不能延续搞,每年开一次?每年找一个新的话题来讨论。我说当然很好了!正好我们这些朋友每年都聚一聚,我们可以搞得轻松一点,在这里坐一坐、聊一聊,讨论一两个话题,还是挺有意义的一件事。所以我就以“茶会”的方式把今天这个活动设计得轻松一点,所谓“茶会”就不是特别正规的那种研讨会,同时我们也没有请媒体,意思是我们可以关起门来说话,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没有任何限制,就是聊天式的,中间可以打断插话、也可以争论。
在小范围内,我们能有自由表达自己意见的机会,这样很好。所以当时陶老先生不想来。我说不行,得去。这是一个机会,尤其是我们这些年龄大一点的,说不定我们这次在一起聚会,下一次能不能来都不知道,我们这些老朋友聚会真的是很难得了,今天我们就珍惜这个机会,大家能坐在一起,聊聊天。伟光给我们提供这样好的条件,他也非常感谢咱们能来。所以你们就放松地谈,畅所欲言。我虽然准备了两个题目,你们可以按题目谈,也可以谈你们想谈的任何问题。
陈孝信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昨天就来了。所以你就先开个头,然后大家接着说。
陈孝信:与申伟光结缘,时间是比较久的了。他1988年在南艺进修,那时我是南艺的教师,那个时候他确实是性情中人,给我的印象就是生龙活虎的北方汉子,当时这个印象是非常深刻的。同时几十年来一以贯之的,就是艺术从来都是他的第一生命,一晃就是27年过去了。我一直和申伟光保持着比较密切的联系,由我主持、组织的申伟光的个展就有三次,1996年北京TAO画廊个展,2014年今日美术馆“象·非象—申伟光超验艺术展”以及2015年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申伟光作品展”。除此之外,还邀请他参加过一些群展,如我2007年策划的“文脉当代·中国版本”(北京今日美术馆)和“2015美术批评家提名展”(晋商博物馆)。他的个案文章也写过三篇。第一篇评论叫《十年磨一剑——申伟光的三重境界》,为他95年以前的艺术写了一个述评。第二篇是2010年写的,12000字的一篇长篇画评,叫《心灵的高原》,是从申伟光的观念角度去评述申伟光,第三篇,他要出一本中国画集,我为他的中国画写过一篇评论叫《巨匠的足迹》,已经刊入到他的水墨画集中了。
对于申伟光的艺术我从几个角度谈谈我个人的看法,漫谈性质的。对申伟光的艺术定位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究竟如何定位他的艺术,是经过考量的。比较早的是贾方舟先生,贾方舟先生给他定位为“超验艺术”。我后来在《心灵的高原》里面,给他定位的是“超验拟象艺术”。这是我在2010年研究申伟光的时候给出的定位。
茶会现场
他的艺术特点,总的一个特点是“无中生有”,是“无有”艺术,“空即是有”,“动即是静”,“空有不二”,“空中有妙有”。实际上“无中生有”是对宇宙真相、生命真相的一种洞察。同时他打开了水墨画与油画的界限。中国画、水墨画的创作系统和西方油画的创作系统应该说是有巨大的区别的,但是申伟光恰恰又是三管齐下者,一个书法、一个水墨画、一个油画。这个门给他打破了,他跨界了,他融会贯通了,他是一个水墨画家出身,玩黑白的。但是他色彩玩得我个人觉得非常有特点,他是一个色彩大家。
时间概念,空间系统。他自己都有独到的见解,比如说时间,他打通了过去、现世、未来这三个时间段的界限,既有过去、来世,也有现世当下的体验,还有未来的体验,最终他指向的是未来。所以他时间的概念是流动的、是变化的、是在生发过程当中。空间上讲,他是在二维平面上营造出多维度的、深邃的,新我、新物合一的这样一个空间系统。所以时空表达在申伟光这里是具有特殊性的、个人性的。
申伟光最近这一二十年以来,他收了很多学生,和学生在一起同吃同住同修炼同艺术,这个过程,人来人往,一共大概有一百多号人在申伟光工作室修炼过、创作过、生活过,持续了十几年时间。昨天我见到这些学生们,他们心往一处想,真正是一个非常团结、互相非常理解、互相扶持的一个非常良性的一个群体,这个群体令我很感动。伟光是一个艺术家,他用画来教化大家,用画来感悟大家、感化大家,这十几年的积累,我觉得这是一个大行为艺术。民国以来的仁人志士,向来有这样一个情怀,改造社会、改造人性。比如像陶行知、梁漱溟,甚至比如像鲁迅,他们都做过这样一些事,进入社会改造人性,重新塑造文明性。我觉得申伟光就是这样子,继续了民国以来的仁人志士的这个工作,实际上也是在进入社会,也在改造这个社会,也在重新感化这个人性,我觉得这个现象是一个奇迹。
茶会现场
陶咏白:申伟光的艺术是灵魂的解剖刀。他对自己解剖得体无完肤。学院派出身的他,没有用块面的油画基本手法造型,却用线的构成书写着他:一位艺术家在现实的存在与日益觉醒的灵性的撞击的过程中所经历种种难以言状痛苦的挣扎。在那些变化无穷、振摄人心的作品,来痛诉他的灵魂的救赎之路。画出了地狱篇与天堂篇,画出了一部凤凰涅槃重生的生命史诗!
康定斯基曾说:“线在几何学上,线是一个看不见的实体“,当我们用它来塑造形象时,他的线,承载着人的思想和感情的活动。线是他心灵的动态,生命的镜像。
他的作品有两种类型:从形态上分:有硬性的,软性的,或软硬交织的。从美学上说:阳刚美、阴柔美。阴阳相间之和谐美或冲撞的力量美。一种是硬性的,是工业性的冷抽象,痛苦的生命体验,灵魂的救赎,是人生的悲剧。另一种是柔性的,是抽象表现性的。但不是张狂的自由表现,是理性的控制有度、色彩结体,空间层次有序结构。似手工毛线的编织物,大大小小,毛绒绒的球状物,似花非花,有的向周围生发的、炸开的、有的聚拢;有的飘舞的叶片、或流放的浮游生物、或是流浪的人类的精子。这些单体的物象,又把它们组成各种奇特、怪诞的妖艳的、性感的大图像。柔柔的软软的,有种触摸感,虽然有缠绕,有纠结,但是和善的,互相依恋的,加上绚丽的色彩,奏出的是生命的狂欢恋歌。
我佩服申伟光这些年修炼成的“神性的智慧”“,“神性” ,一种能超越万物和自我经验的神性的生命体验中,具有强烈的感受性和广阔的想象性,在其意识中有一种超知性、超见解、超本质的不可言说的神秘洞见,使他能有持续不断创作出不同风格大批量作品的能量。
诗人、艺术家、艺术批评家岛子先生参观北京普慧艺术空间申伟光先生书画作品
岛子:去年8月份我给申伟光策划了一个他的书法展,现在展出的有些书法,包括那些大字书法,包括那些《阿弥陀佛》的书法作品都展过。我对伟光整体的一个认识我还是从他的信仰上能够窥其一斑吧。我信基督也有20多年了,信仰这个事情还是要行出来。所以我认识伟光是从他的宗教的经验、宗教的情感里边认识他的,我看他的作品已经不是从风格论的,不是从艺术史的这样一种层次、这样一个维度去看他的,所以有一个信仰上的认同。真正的宗教和宗教哲学它并不冲突,就像伟大的文明和文明是不冲突的。只有正邪之分,文明只有野蛮和不野蛮之分,这就像一灯同光,灯不同,但是发出的光是一样的、同质的。光是要照亮黑暗的。
伟光的书法也是给我一个震动,我认为这个震动是一个直透人心的这样一种震动,我记得我第一次看到他写那个《悲》、《大悲心》,我真的一下子泪就流下来了,这个是由衷的。
从书风上来讲,我认为他这种书风就是佛教、佛性,可以看到他有弘一的这种清高雅正、直透人心的这种书风,其实这不是一种简单的书风,它只有经过佛性的修炼,我认为才可以达到的。伟光他有一种关怀,这种关怀就是一种现世关怀、社会关怀。这个自然关怀使他看到自然万物是跟世俗的艺术家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它不是一个风格论的问题。
从伟光这样一个个案,我们看他这近30年的从艺,因为他有了信仰,使他脱骨换胎,我把他引为精神上的一个朋友,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我们在一起,不是谈什么艺术,我们还是谈精神性的,纯粹精神上的我们面对的问题,面对个人内心所发生的这样一些问题。
与会嘉宾参观北京普慧艺术空间申伟光先生书画作品
徐虹:申伟光的艺术在前几年今日美术馆展览的时候,我参加了研论会,当时我看到作品,就有强烈的冲击感,它让我感到真实,实质就是画家对自己的真实。作品就像在解剖画家自己,把自己的整个心灵彻底打开。这非常不容易,因为每个人不愿意将自己幽深的一面展示给人,不管是曾经的纠结矛盾、苦苦的争斗,如天使与魔鬼的争斗;渴望救赎、希望超脱。一般来说人往往要压抑这些真实的人性,因为社会的压力使人不想显示软弱和幽暗的一面。所以郁闷痛苦,沉闷扭曲成为代价。这些内容申伟光在作品里面全部得到了体现,让人看了以后,虽然也觉得难受,但同时也有救赎之感,因为人人如此,我也不是特例。这种坦诚在别的艺术家作品中难以见到,因为再怎么勇敢,也难以将自己胸膛撕开来,让人清楚地看到他心灵的方方面面。
我觉得他的艺术可以不在乎别人喜欢或不喜欢,仅从“真”这一点来说,他和宗教有了联系。康德写的“三大批判”,最后是以美学来统摄道德和科学,是通过美的形式体现真和善的美好境界。所以形式是必需的,其有柔美也有狰狞崇高的美。这种提炼形式的能力就是人之为人的根本。虽然我们不知道从动物到人的过程中什么时候发展出了人,一个通过与自然平行的形式来认识世界和再造世界的人,是由于他通过创造而有所作为。可以说能够创造世界既是一种奖励也是一种“惩罚”,自从他开始了创造,他就面临危险,因为他不知道所为是否正确,不知道前途的危险,而死亡又时时刻刻尾随他,他如何能得救?希望是什么?因为人究竟不是神,他要依靠神灵的恩赐,他只能向天呼唤……虽然这过程我们无法知道,但是我们可以接近它。通过艺术接近宗教,这就是艺术和宗教必然联系的纽带。
我喜欢文物,看古人如何把一块玉弄圆,中间弄成一个洞来。可能对原始人类来说这要花几个月的时间,像神精病一样的去努力,费尽全部的力气去做出这么一点点东西。就是通过这一点东西,于是就看见了人的全部过程。
所以今天看了申伟光抄写经书,就像看古人在弄玉,让我接近那个真实的世界。他写那么小的字,但写那样大的篇幅,不为什么但又为了什么的书写……他离“真实”很近,离有用的世俗很远。
柏拉图说过,跟在宙斯神车后面见到大部分真理的灵魂才会投身为哲学家和艺术家、音乐家或爱神的追随者。“哲学家区分的是真实和现象,是事物的本质和表象”,尽管现在哲学家有可能被科学家所代替。“宗教在天堂的神宫里准备好眼睛未曾见过的,耳朵未曾听过的极乐景象,让我们看到不可见之物”, 而现在的科学家又往往替代宗教回答宇宙的起源和生成问题。但艺术家是独特的,艺术家还不能被代替。因为这一切不可见的美好事物要通过“回忆”记录下来,“艺术必须提供它的证词”。也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美”才成为“真”和“善”的统一者。而因为求“真”求“善”,悲悯之心就会通过艺术形式体现出来,它让混沌的现世变得光亮和通透。
申伟光将自己的精神经历告诉别人,包括如何走出困境,解决难题。得到喜乐的情景等,这就体现了悲悯情怀。悲悯心是什么?悲悯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是拯救广大普通的众生,希望给他们喜乐。他通过自己得救这一过程告诉别人,人人可以得救,人人可以进入美好的境界。
通过艺术走向宗教情怀,这对中国有现实的意义。因为中国社会风气过于世俗,为自己得利益,耍点小聪明,使自己方便等就可以不计代价不择手段。这跟中国社会长期的高压统治而使人性得不到释放有关。当人的一切需求被压抑到最低,包括精神和物质,人的精神怎么会通向更高境界?因为没有途径。这种改变就很困难,但是宗教可与艺术结合,通过艺术的形式,使人们觉得,关怀他人,使他人安好,自己也能得到“重生”或是“永生”,这就是改变。当然这种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是精神的和内在的,需要通过形式外化让人看见和感知。这一条宗教加艺术实践的道路,20世纪前期的中国有识者做过,今天因为申伟光周围有很多年轻人一起参与实践,这就使这一道路有了希望,中国也就有了希望。
申伟光先生(左)与水天中先生(右)
水天中:我跟申伟光认识实际上已经很长了,对他的艺术、对他的信仰,缺少细致深入的观察,缺少连续性的观察,所以今天听了在座的几位专家,尤其是老陈的发言,把申伟光近三十年来整个艺术与人生串起来了。光是听了他的发言,我就觉得今天是不虚此行,这也是一种缘分。佛法讲究缘分,能够在一起聚会,这得修行多少年才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够深入了解一位有这样虔诚信仰的艺术家,这又是非常不容易的,经过了多少年的这样一个修炼缘分。
如果说在座的对佛教接触最早的恐怕首先是我,因为我父亲就是佛教徒,他是甘肃省佛教协会的发起人,他和王一亭是朋友,王一亭又促使他去信佛,他就真正完全进入佛教教义的这种研究,包括每天念经礼佛。对每一个宗教信仰者来说,他前面就有两种选择,这种选择有时候是很艰难的,包括在我们佛教史上,那时候有好多为了弘法牺牲了的,在西方宗教史上更多了,那简直是前赴后继。但是有些人就是选择这样,死归死,但是我的信仰不变。
所以我觉得,在中国这样一个国度,在我们这样一个社会空气里面,有一份虔诚的宗教信仰是需要勇气的。这里面不仅是大智慧、大勇气,当然这里面作为一个艺术家来说,我觉又有另外一个难题,就是他的选择问题,他究竟是作为一个有宗教信仰的艺术家呢?还是作为一个有艺术爱好的一个教徒呢?所以我现在看了申伟光的画以后,今天特别是听陈孝信给我们介绍,你这几十年来的变化,我觉得到目前来说,你一步一步走的是非常非常好,但是我觉得你在下一步怎么样,是不是也走在一个分叉的路口,你究竟要怎么走,我想你自己肯定有过这样的想法,而我们仅仅是怀着一种期待,怀着一种不同的期望,在那里观察你,希望你这样,或者希望你那样。
王端廷:申伟光是一个有着个人独特艺术图式,或者有着独特符号的艺术家。他跟西方现代艺术史上的很多流派有关系。比如说抽象艺术,比如说超现实主义艺术都有关系,但是都有差别。所以贾方舟老师说他画的作品是“超验艺术”,陈孝信老师叫“超验拟象艺术”,但是他的艺术现在至今为止我觉得还没有找到一个确切的定名。我觉得这个可能会随着时间,随着他的创作的推进,还有随着我们做批评的、做理论研究的一种思考,我相信会有一个名称的。
但是我觉得,相对于他这个作品的定名,他作品的内在价值更重要。即便是没有定名,我们仍然能看到他作品的一种内在的价值。申伟光在当代艺术界是比较独特的。
今天的艺术,不管是体制内的艺术,还是当代艺术,有一个共同的现象是面向现实、面向社会。那么说申伟光的艺术是观念艺术,它也有观念性,所有艺术都有观念性。但是它跟观念艺术还是有不同的。他这种艺术在我看来,是一种去现实化。所以他的艺术跟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比如说他的艺术有一种去具象的一个倾向,那么他作为佛教徒,他的行为有一种超越现实,遁避红尘,所以他作为佛教徒的遁避红尘,和他的艺术中的这种超越现实,这之间还是有同构性的,所以它是统一的。
中国人自己并没有发明宗教,中国的宗教都是外来的,而且始终没有内化为中国人的一种生命意识。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中国的宗教始终是缺失的。现在我们是一个物质不断丰富的一个时期,那么,物质的不断丰富,恰巧对照的是人的精神的一种贫乏,这就使得我们的艺术界更需要有申伟光这样的艺术家,岛子这样的艺术家!人类发展到今天,这些人堕落成这个样子,有时候真是叫做无语。我觉得从这个角度来讲,像申伟光这样的艺术,我们这个社会是需要的,而且越多越好!
游览北京水长城(左起:王端廷、水天中、徐虹、陈孝信、申思)
邓平祥:认识申伟光的艺术,我的感觉一个是要从精神学的维度,一个就是形态学的维度,可能就我来说能够把握得更加好一点。
首先谈精神学,这个精神的概念或者精神跟宗教的概念,因为精神学的直接结果或者一个对应物的结果就是宗教。我到欧洲、美国,包括菲律宾,给我一个非常大的感触,无一不是最后都信仰宗教,当然目前为止,我还不信教,但是我是真实意识到宗教的力量,巨大的力量。人需要有一个精神的通道,去通向灵魂、通向历史、通向自我精神的拯救,要有这个通道。所以从这个意义,我觉得申伟光的绘画,在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在寻找自己的精神通道,或者精神的出口。
所以我觉得申伟光的画,的确是他有了宗教以后,他的人、他的艺术都发生了很深刻的变化。并且,这个艺术精神,还有一个重大的功能就是反功利。刚才谈到形态学,我觉得申伟光在当代艺术的评价中间,为什么出现那种笔墨中心论,很多很多这种争论,我觉得如果你进入现当代,或者叫当代,这种形态学的评价是非常重要的。就是对于他的艺术,他多年来解决了一个问题,就是先图式后语言。这是申伟光的艺术,他就找到了一种新图式,所以你看他的画总是感到很新奇。现在当代艺术跟传统艺术不一样,就是图式第一,语言第二。如果你没有搞懂这个问题,你就是确立不了自己在当代艺术中的地位,一定要找到一种图式,这就是当代艺术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和评价的一个角度。
所以语言它是第二位的。如果谈到语言,它就有两点,一个它跟传统的关系,第二,自己的创造,所谓公立法则和私立法则。那么他的绘画语言我感觉,跟古典艺术的关系,跟水墨的关系,都是跟传统的关系,它不是个野孩子。因为你只要是人讲传承、讲学习,那么就有来历,你没有来历谁认你?实际上我们的创造不管多么大,来历、传承其实还是占到很大的比重,你不能拒绝传统。但是传统的东西你不转换也不行,那你进入不了当代,也进入不了现代。我觉得申伟光还是比较好的转换了,或者成为了个人的图式、个人的语言。所以从形态学的角度,他也是能够成立的,能够站住的。
当然,如果要谈到艺术的品质和境界的话,那么我觉得他还有很多空间可做、很多课题可做。但是我觉得按照他目前取得的这种成果,以及他这个个人的那种精神,他今天上午说了一句话,我觉得说的很好,就是“对艺术创作的一种修行的状态”。你看他在油画布上抄经,几千个字,就这么写,写两个月,不错一个字。这个东西绝对是修行的状态。申伟光他这么多年画这种图式,画这种语言,一直坚持!这就是修行的状态,坚持,他就成了!这个东西真是很重要的,我们如果总结艺术史总结很多个案的话,这都是一个主要的事。你没有这种修行状态,也没这种坚毅,你就成不了。所谓“成功”,就是在这个里面有大的发现、贡献和成果!
葛秀支:申伟光老师的作品和佛教有很大关系,他作品所用的颜色都和佛教用的颜色是一样的,七宝的颜色。砗磲、水晶,金、银、琉璃、珊瑚……基本上都是这种颜色,尤其是这幅画外面那个珊瑚色。
2015年我看了申老师在南艺美术馆的展览,受到了很大的一个震撼,信佛到底会给人带来什么?刚才水老师也说了,佛教给人带来心理的解放,然后岛子老师也说是一种场域,好几位老师都是说通过修炼获得自己内心的一种解脱。我特别喜欢他早期的这些作品,有自己的风格。陈孝信老师在刚开始说的时候说申老师的作品难以定义,用“超验主义”、“ 抽象主义”、“表现主义”都可以。我觉得正如本雅明说的,每一个作品后面都有一个“灵韵”。“灵韵”到底是什么?就是作品后面发出的神秘的光芒。通过这些作品还有他的水墨书法还有油画,我自己的定义就是立体主义作品平面化。尤其是那些类似管状的元素。圆形的管子是立体的,申老师通过色彩的穿插,以平面化的形式表现,。这批作品大约完成与八九十年代,那个时候的中国刚刚改革开放,一副欣欣向荣的样貌。我倒是认为申老师发现了一种工业化的机械美学,使用“管道”元素表现。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除了当代社会作为一个工业化社会、消费社会,没有发现什么价值,从他的这一类作品中,表现现实当下社会的这种美。申老师发现工业社会也有一种美,就像法国的机械立体主义画家费尔南·莱热。
申老师的作品难以用一种风格来定义,工业社会机械美的部分,他还是通过这样一些非具象的、非抽象的这些作品来表述他心灵的解脱、悲悯,超验。后来他闭关十年,出关后开始画出这样一些作品,使用佛家“七宝”颜色。唐卡颜色也是非常纯的。创作了一些花非花,雾非雾的这样的一种图式,完成自己心中的一种超脱,就是悲悯,找到自己解放心灵的路径。
杨卫:申伟光作为一个个体的案例,提供了我们阐释的空间跟维度,因为他不是一个平面的、单一的一个画家。他涉及到宗教,涉及到艺术,涉及到很多的领域。但是对我个人来说,我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个东西。因为大家也知道我跟申伟光先生一起在圆明园生活过,难兄难弟吧。我觉得圆明园是85新潮的一个结尾,是个尾声。而且这个尾声是把85新潮的这种口号性的东西转换成一种生命体验。申伟光先生是作为一个佛家,他去圆明园之前他就信佛了,所以他带来了另外一个信息,但是圆明园的信息,不是他的信息,他去圆明园的时候已经是方力钧这些人已经成事了,也就是说方力钧这些人代表了圆明园的一个整体气场。但是,从社会的角度可能只看到了方力钧、岳敏君、杨少斌这五六个人。他们给外界造成的影响,好像圆明园的人都是那样,其实不然。
比方说,像申伟光,还有刘彦、丁方,其实都不一样。他们其实都很个体。那么,这在一个群体效应里面,我觉得遮蔽了很多个体,使得我们固化成一个概念,好像我们今天谈85新潮就是某某某,或者某个概念,或者谈圆明园也是某个概念,其实不然。最有意思的就是像申伟光这些人,极端的个体,它还不是个体,它已经是极端的个体,他打开了另外一个维度,也就是他进入到了宗教。
今天中国的艺术,当代艺术这个维度,我觉得完全已经打开了。那么在这个里面呢,刚才已经说了,就申伟光先生的这个空间我觉得目前看来也是罕见的,就是在圆明园这个群体里面,他还是罕见的。因为他是个体的一个极端化的,一个带有某种隧道性的,好像他在一个管道里面,自己在往前,跟社会毫无关系。正如他闭关10年一样,跟外界、跟这个艺术市场的变化并无关系。
我觉得刚才看完他的油画、水墨、书法三种作品之后,有两个东西他本身是可以统一的。如果说书法、水墨跟他的修炼是完全可以统一的,但是油画,就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东西,我觉得跟他的修行关系不是很大,反而这个东西是他面向外面的一层,也就是说,这批作品里面有很强的当代艺术的因素,比如它的色彩,它的那种平面构成,它的这样一种关系,它还是有很强的当代艺术的意味,感觉跟他的修行关联没有那么大。但是他书法有,他的书法包括水墨跟他的修行是有直接的关联。所以这个里边,就很有意思,也就是说作为一个修行者,他能不能进入当代艺术。如果有。那么可能申伟光是作为一个特殊的例子走出了这第一步。
与会嘉宾合影于贾方舟先生工作室
贾方舟:伟光这个个案是个特例,到现在为止,你们可能都能体会到一些,我就是做这个活动的期间我跟他频繁的接触过几次,我觉得他是大变化,不是小变化,他这个变化不止是每天坐在那里念念“阿弥陀佛”,这个是要念的。但是他真正的读过好多东西,各种宗教都做了了解,读了大量的书,他非常圆通,他现在已经对佛教的这套东西很圆通,让他给你讲三个小时没有问题,不带动的,他就能给你讲。这里边他实际上是像一个大的智慧境界,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佛教徒,只知道整天在那里念经。光虔诚还不行,他实际上在里边发挥自己启发自己,而且他能够有这样的勇气,让他的儿子,让他的老婆,让他的儿媳妇,让他的孙子,连上边的父母,包括哥哥妹妹全部都信佛,谁能做到这一点?谁有这样的勇气?但是他有这个力量来做这件事情。所以就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个个体应该受到我们尊重,还值得我们继续关注他、研究他。
北京上苑上乘艺术空间
2019.10.9
艺术家申伟光先生
艺术家申伟光先生简介
申伟光,中国当代著名艺术家,水墨画家,书法家,居士,法名法照、悟光。
1959年生于河北邯郸市。1981年毕业于华北理工大学艺术学院。1988年结业于南京艺术学院。1991年笃信佛教,修学佛法。1994年入住北京圆明园画家村。1997年定居北京上苑艺术家村。2007年,课徒授艺。2009年,受三皈五戒。2015年,受菩萨戒。
作品曾参加第六届全国美展、第八届全国美展、广州首届九十年代艺术双年展、首届中国艺术三年展、上苑艺术家工作室开放展、今日美术大展、“文脉当代中国版本”大型综合艺术展、超验艺术展、2008奥林匹克美术大会等艺术大展,并于北京今日美术馆、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等地多次举办大型个人画展,其艺术成就在中国当代艺术中独树一帜。
已出版油画作品集《申伟光作品》《申伟光艺术20年》《超验艺术》《申伟光超验绘画》。出版水墨作品集《申伟光水墨》。出版书法作品集《申伟光书法作品集》。出版艺术研究文献《申伟光超验艺术评论集》《纠结与超脱——申伟光油画作品评论集》。个人著述有《申伟光谈话录》《申伟光的话与画》《申伟光谈艺录》《申伟光谈艺录(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