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4岁的张晓庆第二次在全国两会上提出了有关农民工养老的建议。
这位来自山东枣庄农村的80后农民工代表，在她2000多字的建议中关注了一个事关近5000万人的大话题。
从2009年的近2.3亿人到2015年的近2.8亿人，全国农民工总量逐年增长。其中，高龄农民工从2800余万人增加到近4700万。在国家统计局的这组数据背后，第一代农民工面临的养老困境也日益放大。
“老无所依”——人们用这个词来描述农民工养老面临的无奈，如何让他们“老有所依”，成为了这个春天里人们关注的话题。
不足两成的社保参保率
对高龄农民工养老问题的关注，源于张晓庆的“推己及人”。她的父母和亲戚朋友都是农民工，工作中她也常常和这些高龄农民工接触。她告诉《工人日报》记者，“他们面临的问题是普遍性的，他们无法安稳退休，这种状况不容忽视。”
张晓庆代表对“高龄农民工”有自己的定义：1990年以前就来到城市工作的农民工，距今25年以上，年龄基本超过50岁。相对普遍从事的重体力劳动者而言，他们称得上是“高龄”。
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4年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50岁以上的农民工由于受教育水平偏低，大多只能从事建筑、环卫等技术含量低、工作强度大的重体力劳动，在各行业中收入增长较少，城镇社保的参保率也偏低。
同样是国家统计局的调查数据，2014年，农民工参加基本养老保险的比例为16.7%，而在高龄农民工聚集的建筑行业，养老保险的参保率仅为3.9%。
“我记得两三年前，刚开始交养老保险时，父母还在犹豫要不要交这个钱。”张晓庆说，很多农民工并没有交养老保险的意识，“他们并不愿意从一个月到手的两三千元里再拿出一部分来交保险，在他们看来，把钱拿在自己手里要比交保险实惠和可靠。”
“农民工特别是高龄农民工以打零工为主，工作变换频率大，流动性强，企业不愿缴纳保险，个人更没这个条件。”张晓庆说。
“两头不靠”的尴尬
张晓庆的父亲目前每年能领取七八百元的养老金，这受惠于2014年2月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建立统一的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的意见》。《意见》决定将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与城镇居民社会养老保险合并实施，建立全国统一的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
目前，绝大多数农民工并不能享受针对在职职工的养老保险——根据规定，此保险由职工所在企业根据当年确定的平均工资及员工上年工资确定缴纳基数，单位与个人按比例缴纳。
因而城乡居民养老保险是高龄农民工可能的参保险种，但城镇职工和城乡居民养老保险的转换需要满足缴费15年的条件;并且要连续缴纳社保15年以上才能够享受养老金。
城乡居民养老保险建立时间不过几年;即使高龄农民工建立个人养老账户，其账户资金存量也很有限。根据“多缴多得”原则，他们的养老金不仅比同年龄但始终正常缴费的城镇退休者要低一大截，也要比将来的农村退休者低很多。张晓庆把这种情况称之为“两头不靠”。
“这种状况，使得高龄农民工在养老问题上处于窘迫状态，不得不在高龄的时候依然出来打工，做重体力劳动。他们差不多是我的父辈，五六十岁了，有的靠吃肉补充体力获打工资格，哪家工地肉多就去哪家;有的为了躲避‘严禁60岁以上农民工一线作业’等规定，持假身份证得以留在工地、将白发染黑……”张晓庆说。“要不是生活所需，要不是老无所依，谁会在60多岁的时候还冒充年轻人出来干活呢?”
异地转移尚不便
“城市的繁荣有我们的功劳/却没能留下我们的脚步/我们只是无奈的打工一族。”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深圳国威电子有限公司车间副主任易凤娇发言时读的这句诗引起了很多共鸣。
当农民工年老力衰，城市留不下，农村仍是他们的归宿，根据海南省某媒体近日进行的一项调查，九成以上的高龄农民工选择返乡养老。这又给参保农民工带来一个新问题：异地转移支付不便。
“我的一些同事一直在湖南工作，养老保险也在湖南交，但他们回到四川老家后，提取需要在这边的社保局开具证明，特别费事。”张晓庆在湖南长沙打工的父亲在长沙做了阑尾手术，报销时也需要回到山东老家。
目前，“缴费是否满15年为界线”、“转移额度只转个人账户不转统筹基金”等成为我国养老保险转换条件。与之对应的是现行的养老保险统筹基本上都局限在县、市、区级之内封闭运营，一旦处于流动性的农民工转移社会保险关系或要求退保，只能转移个人账户的部分，统筹基金并不包括在内。
“很多外来农民工不太可能在一个地方打工15年。”张晓庆说。根据目前的政策，即使农民工退保，得到的仅是个人交的部分，企业缴纳的部分却带不走，有人认为，农民工养老保险“交了也等于白交”。
“老有所依”的期盼
事实上，在今年的两会上，不止张晓庆一位代表关注到了农民工养老的问题，为了让他们“老有所依”，代表们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全国人大代表、广东省东莞市瑞丰物业服务有限公司工会主席曾香桂提出，可以由村委会给高龄农民工垫交保险费用，让他们有一个最低保障。
“有一些人举家从农村出来务工，保险断交了，在遇到重大疾病时，保障非常脆弱。希望政府能够为高龄农民工打开缴纳社保的通道，增强对高龄农民工的社会保障。”曾香桂说。
河南省新野县城郊乡马营村村民、鼎泰集团董事长兼总裁王馨代表则在其《关于完善社会保障制度，维护高龄农民工合法权益的建议》中提出，在现有社会保障体系不完备的情况下，要给高龄农民工提供足够养老的土地，使他们即便返乡也有归属。
“要为高龄农民工提供底线的社会保险，建议各级政府应划拨专项资金解决他们的底线养老问题;建立农民工养老保险个人账户的累加、结算、转移等多项支付平台，激活分散于多地的个人养老账户资金。同时，高龄农民工从事的行业和工种，国家应该立法有所限制，并要求雇主提供充分的劳动保护。”王馨建议。
针对养老保险转续方面的问题，甘肃省七建集团公司劳务领包队队长康仁代表的建议则是“建立全国性的一卡通”，这样，“走到哪都能交养老保险，能彻底解决高龄农民工的后顾之忧。”(记者 邓崎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