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吃的东西少，农村尤其如此。而且那会儿，我们每天的零花钱都是以角和分计算的，除了纸笔等学习用品的开销，能用在零食上的实在不多，所以我们就特别盼望过年。每到过年时节，等大人们做过祭祀，小孩子可以分到许多零食，比如豆酥糖、饼干、苹果、梨。我们得了这些宝贝，哪儿都不敢放，怕被哥哥姐姐抢了去，而是将它们集中在一个袋子里装好，偷偷地藏到枕头底下。像糖葫芦、山楂片这种不好放在枕头底下的，就迅速吃进嘴里。
为了改掉我们的这个坏习惯，大人们像是商量好了的，编了这样一段话：“把零食放在枕头下，等你睡着了，老鼠要来咬耳朵的。”明知大人多半是吓唬我们的，一些胆小的孩子还是感到害怕，把零食交给父母保管。一些胆子大的，虽然捂着零食不肯撒手，却也真怕老鼠来咬耳朵，常常到了深夜仍不敢熟睡，在惴惴不安里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好在老鼠并未真的出来，我们的耳朵得以保全。为了感谢老鼠的仁慈，我们会拿些别的食物喂它们。长大一些，我们才知道这不过是大人开的玩笑而已。于是当他们再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也就不信了。如今回想起这些往事来，我们都是付之一笑。
当然，那个时候枕边除了零食还有书，或者说，书也是一种零食。书中有许多零食，“天街小雨润如酥”，酥是零食;“饼儿圆与月儿如”，饼是零食;“日啖荔枝三百颗”，荔枝也是零食。尽管这些零食看得吃不得，但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望梅止渴”也着实叫人欢喜。其实，除了诗中的意象，知识本就是一种精神的给养。
说书是零食的另一重含义在于：零食与主食相对，闲书与课本相对，我们只敢偷偷地吃一点、看一点。做父母的深怕自己的孩子因为看闲书耽误了学习，所以与课本无关的闲书一概是不允许打开的，通常我们只能躲在被窝里偷偷地看，看完塞在枕头或者席子下面，第二天找个地方藏好。然而小孩子贪睡，难免有起晚的时候，起晚了，匆匆地赶去上学，自然顾不得枕下的闲书。好几次，母亲给我晒被子的时候，翻到这些书，等我放了学免不了给我一顿训斥。后来，我想了一个法子：在床下放一个箱子，将旧有的试卷、教材放在里面，晚上看完书就将书放在书堆里，上面盖几张卷子——我就这样度过了我的童年。
如今的孩子要什么，父母就给什么，将零食放枕边，也只是为了吃起来方便，将闲书放在枕边，开明的父母或许还会觉得欣慰。而长大后的我们可能也不再对零食情有独钟，就算喜欢吃，经济条件好了，也不必将它藏在枕头下。可是时过境迁之后，那些记忆不会抹去，哪怕我们曾经做过糗事，办过傻事，甚至错事，但回味起来，仍觉童年在昨天。(潘玉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