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淡悠闲——卞毓麟书事选录》,卞毓麟著,科学普及出版社2015年11月出版
拿起这本装帧淡雅而又大方考究的《恬淡悠闲——卞毓麟书事选录》,感慨系之。一者,本书作者卞毓麟先生是我的师长,我曾与他朝夕相处五年之久,得蒙亲炙,受惠良多;二者,书中叙述的许多书事都是我所亲历,我甚至还是其中许多文章的“第一读者”。今日重读,抚今忆昔,沧桑之感油然而生。
我还清楚地记得,1999年春天到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应聘时初见卞老师的场景。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者正埋头于一堆书稿之中,眼睛离桌面的距离大概不超过10厘米(后来才知道卞老师当年正患着严重的白内障),一副专注认真的学者形象。这本《恬淡悠闲》中的许多文章,就出现在那个时期。
身为著名科普作家,卞老师加盟上海科教社后,又在科普出版方面成绩斐然。规模宏大、品种逾百的“哲人石丛书”,他不但是主要策划者之一,在版权引进、联系译者等方面也是亲力亲为,还担任了其中不少品种的责任编辑。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极为重视对这些科普佳作的介绍推广,许多作品甫一问世,便随即亲笔撰文,而且形式多种多样,有书评,有随笔,也有脱胎于书中内容的科普文章。
当时,卞老师每完成一篇文章,往往会让我先睹为快,而我也从这些文章中感悟了许多科普的理念,学会了许多写作手法。当初我最先见到的,应该是《巴特·博克缘》。这篇记叙卞老师与著名天文学家巴特·博克之缘的作品,其实是由两段文字组成的,这种奇特的结构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文无定法,只要用得巧,用得妙。
不过,也许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吧,当初我对卞老师文章的佳妙其实并未充分领会。十几年过去了,当我拿起这本《恬淡悠闲》,再次重温这些文章时,才真正叹服于作者“科文交融,旁征博引”的写作风格,倾倒于他那“用笔凝练,文辞典雅”的写作技巧。
卞老师一直非常注重科学与人文的交融。在他的许多文章里,科学与文艺的界限变得若有若无。他从容行走于科学与人文之间,凭借高深的科学知识、娴熟的文学技巧、广博的知识涉猎,营造出一种看似朦胧却又真实的氛围,读来犹如徜徉于百花园中,目不暇接。如《多情的沃森》以曹雪芹的“开辟鸿蒙,谁为情种”开头;《能不忆埃翁》文末不仅引用了卞之琳的《断章》诗,而且自填了一阕《忆江南》:“归去也,痴慧大觉生。倥偬神骁无系缚,情钟数算有奇风,能不忆埃翁?!”让人对作者的文学素养肃然起敬。《数学的奇妙和愉悦》用大量篇幅介绍了许多数学趣题的奥秘,让人充分领略了数学思想的魅力。而《天文神韵邮票风采》和《奇在哪里妙在何方》等文,则让我们记起,原来天文学才是作者的科班本行。目前在国内,能够横跨多个学科,让人充分领略“科文交融”之美的科普作家,实可谓凤毛麟角,而卞老师无疑是个中翘楚。
卞老师是一位天文学家,又是一位科普名家,与众多的国内外学者名家有着亲身接触。他将这些融入了自己的作品之中,从而使作品具有鲜明的个性特色。如在《永恒的“魔镜”》中,他叙述了自己与一位西方艺术家关于埃舍尔的圣诞夜话,让人对埃舍尔的国际性影响留下了深刻印象。而在《电子和魔鬼的差异何在》文末所附为悼江向东先生而作的变体藏头诗,情深意真,让人不禁潸然泪下。毫无疑问,这些个人的体验和感悟,不但丰富了文章的可读性,更增添了作品的感染力。
阿西莫夫和卡尔·萨根是卞老师极为推崇的科普巨擘,他与两人都有过交往,更是唯一一位曾到阿西莫夫家做客的中国科普作家。在本书中,关于这两位大师的文章有好几篇。书中多处提到阿西莫夫“平板玻璃式”的写作风格:“理想的状况是,阅读这种作品甚至不觉得是在阅读,理念和事件似乎只是从作者的心头流淌到读者的心田,中间全无遮拦。”同样,他也十分推崇卡尔·萨根以著名科学家之身而倾情致力于科普的热诚。可以说,在这两方面,卞老师都努力继承了两位前辈大师的传统。他在20多年前大声疾呼的:“科学普及太重要了,不能单由科普作家来担当”,很快就成了国内科普界的一句名言。
《恬淡悠阅》前言中称,书中文章“皆与科学为伍,又有文化相伴,其笔调当可传达作者悠然阅读之恬淡心情”,因而将书名取为“恬淡悠闲”。但在恬淡外表的下面,我看到的却是一支为推广科普而不辍的健笔,一颗矢志于科学文化而不移的炽热心灵。我愿这支笔能一直为科普鼓与呼,我愿这颗心灵能永远为科学文化而跳动。(匡志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