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统中医手里,中药的主要功用是治病除疴;而在中国文人的笔下,中药则有另一番的功用。
讲故事。在明代小说家吴承恩的笔下,中药成了他铺陈故事、渲染情节的道具。
吴承恩在《西游记》第二十八回里,写了一首特殊的《西江月》词——他用中药名描写和叙述了孙悟空摔众猴奋起反击来花果山捣乱猎户的一则故事和一幕场景:“石打乌头粉碎,沙飞海马俱伤。人参官桂岭前忙,血染朱砂地上。附子难归故里,槟榔怎得还乡?尸骸轻粉卧山场,红娘子家中盼望。”全词用了9个中药名:乌头、海马、人参、官桂、朱砂、附子、槟榔、轻粉、红娘子。把个打斗场面写得是紧张、激烈,扣人心弦!
绘风景。在宋代诗人孔平仲的笔下,中药成了他以文绘景的画笔。
北宋诗人孔平仲,“长史学,工文词,著续世说,绎解稗诗”,他任朝廷集贤校理期间,曾写过两首《药名体》诗:“鄙性常山野,尤甘草舍中。钩帘阴卷柏,障壁坐防风。客土依云实,流泉架木通。行当归云矣,已逼白头翁。”“此地龙舒国,池黄兽血余。木香多野桔,石乳最宜鱼。古瓦松杉冷,旱天麻麦疏。题诗非杜若,笺腻粉难书。”读罢两首诗,不难发现,诗中竟然嵌进了常山、甘草、卷柏、防风、云实、木通、当归、白头翁、地龙、血余、木香、乳石(石乳)、瓦松、天麻、杜若等16种中药名。不要小瞧了这16种中药,正是它们,在诗人的笔下,勾勒出了一幅林泉休闲养生图:住在茅屋里,坐在林荫下,听微风过耳,清爽怡人;看麻麦青黄,心境悠然!一种种中药,拼出了一个香格里拉式的人间天堂,令人憧憬。
抒心绪。在南宋爱国词人辛弃疾的笔下,中药成了他抒发心绪、排遣情怀的棋子。
南宋淳熙年间,辛弃疾曾写过一首《定风波》:“山路风来草木香,雨余凉意到胡床。泉石膏肓吾已甚,多病,提防风月费篇章。孤负寻常山简醉,独自,故应知子草玄忙。湖海早知身汗浸,谁伴?只甘松竹共凄凉。”词虽不长,但却嵌进去(包括谐音)多种中药名:木香、禹余粮(雨余凉)、石膏、吴萸(吾已)、栀子、紫草(知子草)、防风、海藻(海早)、甘松等。全词看似写的是山水石草风雨等自然景观,实则是作者借景抒发出内心的感慨和愤懑:报国无门,怀才不遇,生不逢时。最让人佩服的是,词中的中药名,居然极贴合词意,没有任何的补赘、强拉之嫌,读来让人赞佩不已。
诉疾苦。在唐代诗人白居易的笔下,中药成了他痛陈百姓疾苦、心系万民的意象。
唐代大白居易曾写过一首反映农民疾苦的诗——《采地黄者》:“麦死春不雨,禾横秋早霜。岁晏无口食,田中采地黄。采之将何用?持以易糇粮。凌晨荷锄去,薄暮不盈筐。携来朱门家,卖与白面郎。与君啖肥马,可使照地光。愿易马残粟,救此苦饥肠。”
这首诗,看似写的是中药地黄的功效,实则他是通过药农采挖地黄的过程,反映的是却是药农生活的艰辛!“采之将何用?持以易糇粮”——药农贪黑起早挖些地黄,为的是卖掉换点口粮,而他们所说的口粮,竟是富贵人家喂马剩下的饲料!一味地黄中药,俨然是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底层农民的一滴滴眼泪!
传情爱。在明代文学家、戏曲家冯梦龙的笔下,中药成了传递情爱、表达感情的情书。
以“三言二拍”而著称的明代文学家、戏曲家冯梦龙一生著作等身,他在时调集《桂枝儿》、《山歌》一书中,用中药写了一封奇特的情书:“你说我,负了心,无凭枳实,激得我蹬穿了地骨皮,愿对威灵仙发下盟誓。细辛将奴想,厚朴你自知,莫把我情书也当破故纸。”“想人参最是离别恨,只为甘草口甜甜的哄到如今,黄连心苦苦嚅为伊耽闷,白芷儿写不尽离情字,嘱咐使君子,切莫做负恩人。你果是半夏当归也,我情愿对着天南星彻夜的等。”
冯梦龙不愧是文字高手,他巧妙地把枳实、地骨皮等14个中药名嵌入情书之中,不仅展示了作者本人在中药学上的造诣,也借14味中药名,把两个青年男女之间的绵绵深情、融融爱意,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与那封流传已久的药名信“槟榔一去,已历半夏,岂不当归也。谁使君子,寄奴缠绕他枝,令故园芍药花无主矣。妻叩视天南星,下视忍冬藤,盼来了白芨书,茹不尽黄连苦。豆蔻不消心中恨,丁香空结雨中愁。人生三七过,看风吹西河柳,盼将军益母。”有异曲同工之妙。(杜学英) |